Clio.D

庄羽生日快乐，未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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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陆琛已经认同独臂教官这个外号的一年，他终于明白了那句俗话——会水的都淹死了。
当年在暴土扬尘的伊维亚失去手臂都能恢复过来的医疗兵，现下却因为一次拉练的小伤口感染起来发了高烧。

大抵是奔四终究不敌三十。

陆琛其实是真的很少生病，所以他人总是格外担心他。怎么说，总有人觉得，身体弱的总生病才更抗摔打。陆琛这样的才更要小心写。
发展成严重的败血症就不好了。医疗兵这样说。
也没什么不好，白求恩也是因为小伤口的问题而牺牲，一个行医的战士这样死去，也算是某种意义上死得其所，或者说，命运使然。陆琛说着笑了出来。
别呀，您别这样说。医疗兵笑不出来，那么多事儿都经历过来了，别悲观啊。
陆琛想着，其实你根本不太了解我经历过什么。然而话不能这么说，陆琛只是估计了一下这针得正经吊一会儿，就叫医疗兵先出去。
陆琛选择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因为……陆琛真的可能比别人更难受，他发烧次数屈指可数，然而每次都有溺水的感觉——不是普通的窒息感，是溺水感。
虽然陆琛会水，但是还是明白溺水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失去手臂住院时的象征性发热。整个人湿漉漉的，在药物作用下半梦半醒。
陆琛梦时在溺水感里总是穿插着一些幻觉片段，片段里自己的手还在，在给庄羽缝接手指，失真又超然。陆琛感觉醒来八成是觉得在溺水时有人把他推上了岸，终于能猛吸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可是醒来的感觉也没好到哪里去，刚睁眼的那一个刹那，陆琛总是会觉得庄羽还在他旁边的病床上躺着。
然而事实就是那个刚来时会说真好啊提枪拿刀都是救人的学生兵已经永久的去了。
至于床位，那躺着的不是庄羽，是徐宏。

徐宏自然是恢复地更快。
杨锐启程去庄羽老家那天，徐宏都能给陆琛削苹果了。虽然还是不太顺遂，但是兔子苹果挺可爱的。
陆琛开了个玩笑，他说，副队，你这是在气我吗？
徐宏没说话，又扯来几张纸给陆琛，说，陆琛，你要哭就哭吧，你心里很难受，我知道。
我还行，还行，哪个岗位都能发光发热，不能在一线，我还可以去后方。陆琛这样说，咬了一口苹果。
可是你每天都在睡着的时候叫庄羽的名字。徐宏叹气说，事情一直压在心里很难受，而且，虽然我不应该说这话，我是军人我不信鬼神，但是生活里还是有这种说法，是讲总是惦念一个故人，是会打扰人家的轮回道的。
陆琛啊，放下庄羽吧，就当是放过自己。

一瞬间的寂静。
也可能是一个世界的寂静。

陆琛不嚼苹果也不说话。
于是徐宏又说，陆琛，你再不哭，好像就真的没机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徐宏自带特意功能，陆琛当时眼泪就流了下来，叭的一小声落在苹果上。
副队，你这苹果有点苦。陆琛很小声地说。
既然嫌弃那我就拿走了，徐宏这样说，端起碗直接走了。
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其实事后陆琛想想，他还是很谢谢徐宏端走了苹果。
因为陆琛了解自己，他很有可能就哭着哭着不知所措把苹果都吃了。然而哭的时候吃东西是会胃疼的。

就像发烧的时候会控制不住做梦。

其实人类很难察觉自己陷入了梦境，但是很难又从来不是一定。人这一辈子，总有那么一些时候，就是知道做梦也醒不过来。
比如此刻的陆琛。
陆琛在溺水感之中看到了自己还在蛟龙时候的场景，他躺在自己的床位上，能看到庄羽的床位。
但是庄羽不在。
然后陆琛猛然想起，自己不应该惦念庄羽，这些年他一直都是这么咬牙硬挺过来的。侄子拿了机器人比赛冠军的时候，新来的学员扛不住而瑟瑟发抖的时候，自己开始适应一只手救人的时候，都硬硬地带过了。
我不能想他。陆琛这样说。
然后？然后就是滔天的大浪，然后就是最深的溺水感。是海了，只有大海能这样无际。
于是，喝了一口海水的陆琛觉得他可能就要交代在梦里了——结果却有人在水中游来捞起了他，把他带上了岸。
陆琛抹了把脸发现自己竟然是有一双手的，而眼前的人，是多年不见的庄羽。庄羽的手是完好的，他还是当年的样子，就坐在陆琛对面。
庄羽似乎是看出了陆琛的疑虑，说，生命从海里来，自然是又回水里去啊，大海就是生命的母亲，孩子和母亲自然是最初的样子。
陆琛愣了一下，许久不见话变多了。
还好吧。庄羽也笑了，没有油彩的脸干干净净，听说你说了不吉利的丧气话？
也不算丧气话啊，早点光荣了，早点来找你和石头汇合，他太大个儿了，我怕他欺负你。陆琛回答。
庄羽说，麻烦你了，陆大夫，陆教官，好好活着吧。
所以你是我的求生欲？陆琛反问。
谁说发生在你脑海里的事儿就不是真的呢？庄羽也发问。
你这是在剽窃邓布利多的台词吧！
这难道不是一个道理吗？庄羽茫然，然后揉了揉头，那我们约定吧！我们约定，你活过了九十七再来找我，然后我嘲笑你颤颤巍巍，你却向我炫耀儿孙满堂，怎么样？
陆琛笑不出来，不怎么样。
别这么严肃，庄羽拍了拍陆琛的胳膊，我是认真的，如果佟莉姐梦到了石头，石头八成也这么说，拜托了，连同我的那份，一起努力好不好啊！
陆琛怎么能说不好呢？然而张口说好，又是那样困难。

也就只能点头了。

接着，大水上漫，又是那种溺水感……只不过在陆琛彻底失去了听觉之前，他听到庄羽说：
嘿！谢谢你想我！你想我的时候，我也很想你。
陆琛是真的很想抱抱他，便展开了双臂想要划开水上游。然而上游的那个瞬间，大水退去，呼吸自由，眼睛倏地就睁开了。
陆琛就这样醒了。
正好，吊针也快打完了。陆琛便抬起手，用唇和牙摘去了一次性的针头。反手一摸，嚯，不烧了？
是庄羽的神功吗？不对吧，他好像只会修电脑？

不过，还是谢谢你啊，庄羽。陆琛笑着说，那我们就……九十七岁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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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收快递，这其实是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