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o.D

狐狸精顾顺×云水僧李懂，快结局了，我争取这个月连正文带番外写完，全文见tag。

杨锐，致果骑尉，人生在世三十多年，除了小时候居于蜀地，曾被熊猫咬过，没别的愁事过。哪怕石头天性认不出男女，哪怕曾经百狼而围，都没有过半丝半点不知所措。而现下，杨锐觉得自己因着李懂心焦啊——曾几何时，杨锐和徐宏还不是蛟云，而在高将军麾下，那时候高将军就曾点过杨锐，说杨锐你只是头人而不是族长，不必要忧心的事儿就放一放。
然而李懂是杨锐手下最幺的，稚气未脱的时候就是出过家又还了俗，孤身走过半个天下还死了头，亲生爹家来找也不如人意，怕不是八人里吃过苦最多的。
杨锐当然就是放不下。
且着不仅是杨锐放不下，就说蛟云，除了也同样算是个孩子的庄羽（虽然也百十多岁了），谁不把李懂当孩子疼？！就连罗星，那分明就是李懂的大侄子，却也把小师叔供起来。结果半路杀出来一个顾准，横生妖气，还是那个据说已经死了的人？！全蛟云看顾准都不顺眼，佟莉直接把顾准摁着锤……
然而，然而李懂！气没几天就消了，虽然还是有些淡漠，但是顾准没皮没脸地粘着的时候也不再打顾准了，还一口一个“顾顺”地叫着。然后又是一阵赶路，到了这日，李懂怕不是和顾准一点嫌隙都没了。佟莉这个气啊，感觉自己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干脆去酒肆吃肉喝酒去了。这下李懂和顾准正蹲在这个镇子的集上喂着笼子里的兔子。别的小姑娘看顾准偶尔偷亲李懂一下，李懂怼顾准一下，还又羞又笑，而杨锐这个气啊！
“徐宏！徐宏！你看他们！”
徐宏这下倒没什么气，自顾地吃着沙枣，“夫妻哪有隔夜仇，你别瞎生气人家明媒正娶了，听话，人家小别胜新婚，天天这样已经很给咱们面子了。”
杨锐觉得自己这边儿的副官也倒戈了，“可得了吧！妖怪哪有明媒正娶？且着当初死的是他，现下突然跑回来的也是他！谁知道他是真是假！我还真就写了信去问罗星去问撩风的人，他们都说顾顺叫自己顾准，根本没说自己是投名状写错了！”
徐宏抬眼，“头儿，这下你就真是门外汉了——按着我们捉妖的所知，人家下三书六聘没用，那就是糊弄普通人家儿女不想过日子才干的把式，人家没那个礼，妖怪成亲都是要在妖精祖宗前面发誓点灯的，礼成以后要是始乱终弃是要遭报应的；且着李懂是狐狸嬢嬢，他不会认错狐狸的。”
杨锐：“那我命你拿了那狐狸！”
徐宏叹气，“头儿你清醒点，要是能拿他，佟莉早下手了……我们捉妖的是要发誓的，只捉为乱的妖精，人家身正，我要是下手是要被雷劈的，且着顾准现在是人……”
戛然而止。
杨锐回头看着徐宏，“怎么了？”
徐宏思量一下，“没什么……我只是怎么也想不通，顾准是怎么成人的——顾顺虽然长居丹州但是出了名的狐狸，执掌狐族三百年，活着的时候是天生二尾，后得三尾，修为九百年，倒是能成人，但是他真的死了。”
“许是有人相助？比如夏娘娘。”杨锐说。
“你真的信了？”徐宏笑了。
“还有假的不成？！”
徐宏看着杨锐，“我师父不是人，他是成精的御剑，在人间活了一千五百岁得道羽化，在孟冬娘活着的时候去过丹州寻找隐士求法，他在狐村拜访孟冬娘的时候，曾经亲眼见过天雷劈向大琅皇帝与狐夏娘娘的冥府——如果夏娘娘真的成了人真的死了，天雷为何还会降临？！”
杨锐想了想，“你的意思是……？！”
“我师父本来是答应孟冬娘把这个秘密带进坟墓的，但是他羽化之前，一日饮酒醉，思念我肉体凡胎的师娘，便和我讲，平生不要奢望，就连妖精成人，都是老妖精给小妖精修炼的一个念想，根本就是假的！”
“可是你和佟莉不是觉得顾准就是人么？”
徐宏泄气，“是啊，他就是人，虽然身上还渗着妖气，但是他就是人……我也没办法开口问，我只想着，最好是别出什么事。”
杨锐瞪了一眼，“呸！说什么呢？不知道这么说就真的有事么？”
徐宏自知说错了话，然后赶紧用符水漱口。

然而说出去的话哪有收回去的可能。

因着徐宏和陆琛要买的东西没买全，是要在镇子上多住两日的。但是因着蛟云是要赶去西域的，囊中银两是要省着花，所以依旧是住在郊外的驿站里。
按着轮值，夜里，前半夜是顾准守夜，后半夜是李懂守夜。这两人因着狐狸的天性始终在身上，夜里要是醒着就格外机警，所以旁的睡的都香。
不过到底是成了人，顾准没有以前“顾顺”时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连着的行军赶路，让他在守夜后和李懂说了没两句话就睡着了。不过顾准舍不得李懂，卷了个毯子就在李懂边上睡了。因为没了皮毛，大概也不怕热，对着篝火睡着到微微鼾声。
李懂揉了揉顾准的耳朵，就抖开了顾准行李别的衣服，穿针引线，给磨破的边儿缝缝补补。其实曾是出家人都会针线活儿，但是李懂心里明镜一样，知道大家伙儿看着顾准不顺，但凡自己向着他一点，那会被以为受气似的。为着顾顺好，李懂也就只能夜深人静的时候才在这儿补衣服。
此时月朗星稀万籁俱静，只有火堆燃着的噼啪声。
还有，顾准偶尔的梦话。
大多是在叫李懂。
然后突然地顾准叫了一声小鱼儿，李懂的针就扎了手。没戳破血肉，只是挑破了指头上拉弓搭箭的糙其。但是还是疼了一下。
李懂一开始不愿和顾准说话，除了生气，还有心里过意不去。这过意不去有三分是因着之前顾顺最喜李懂佛气的样子而现下李懂都觉得自己嗜杀，身上有着血腥气；而余下七分，就是李懂答应顾顺照顾好小鱼儿和阿桃，结果小鱼儿夭折，阿桃则被李懂抛在狐村。
前阵子李懂憋着难受，直接在顾准给他洗身上的血气时全都吐了出来。
结果顾准似乎是心里早早有数，还反而安慰李懂，人生在世，事事都讲缘分，儿女缘分尽了就尽了，早点去了也是好的，省得再遭罪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懂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别人家的孩子可能五七六个，加上为人父母的疲于奔命，孩子没了就没了，可是李懂从来不觉得。且不说家里就两个小女孩，毛茸茸又金贵，就说这是前人托孤，没照料好的罪责就像石头一样压在心里。
这时，顾准抖了一下。
李懂叹气，便收了衣服和针线，给暗下来的火堆，添了些柴火。
也就在这时，李懂看到了顾准放在身边的弓。
李懂一直用着孟冬娘和小鱼儿这对母女留下来的弓箭，而那对银灰色的弓箭之前是顾顺在用。而顾准现下这把，是新的。
这新的弓不用搭箭，只要放开就能射中，与顾顺之前无差。
只是这弓，是当真张扬，赤红如焰，雕云刻月，弓身似是两藤相缠又如二尾勾连，而弓弦不知何处来，拉满而放则声如箜篌锦瑟穿天穹。
有如二尾勾连。李懂想，想起了顾顺的尾巴。
因着好奇，李懂便把自己身上背的弓向后甩了甩，拿起了顾准这张弓。
然而就在李懂拿起这弓的刹那，弓身真的燃了火！这火从李懂的指尖窜出，绕着顾顺李懂飞了两全，然后卷上了弓身，自上而下窜到了弓身上段，忽而熄灭。继而大风卷起，在李懂身边呼啦啦的顺着驿站破开的屋顶吹了出去。
骤而，天就变了。
顾准这下怎么都醒了，他看着李懂拿着他的弓，脸色都变了，赶紧套上衣服给李懂把弓抢了下来，大喊着，“快起来！快跑！快跑，不能待了！”
李懂茫然，“怎么了？”
顾准：“来不及解释了！快点把大伙叫起来！赶紧跑！没有时间了！”
于是李懂什么都不懂就跟着顾准把大家叫起来，然后跑出来就发现乌云像是压着脑顶一样往这儿汇聚，冲撞着直打旋儿。哪还有什么月亮，大风呼呼吹，掀的战马都嘶鸣惊恐。怕是要打雷。
结果八个人看着这恐怖的天象刚上马跑了没多远，一个大雷连带着闪电就直挺挺的劈了下来，就正好劈在驿站。
一时间，人间震颤，地动山摇，一波波的捶击让战马纷纷倒地不起，一行八人也在头晕眼花耳鸣目眩时被摔的仿佛肢体分离，不能动弹。眼看着被雷劈的驿站树林燃起大火，烟气灌的人越来越不舒服。却也还是起不来。
也不知失去意识有多久，又接连劈了多少雷，大雨降至，才让石头和佟莉先着醒过来，把余下的人在大雨中拉了起来，互相搀扶着才找到一间破庙重新安顿下来。
李懂没有安静下来，他一边帮着陆琛按下被雷惊得现了半个原型的庄羽，一边横眼看着雨水顺着头发落下的失神顾准——“那是什么？”
顾准抚摸着自己的弓，“我的尾巴。”
“我知道那弓是你的尾巴！我是问那天雷！你既然成人，怎么又有天雷？！”
顾准不说话。
旁的见李懂正在气头上也不敢说话。
李懂气结，便拉弓搭箭直接朝着顾准的脸上放去……结果那支小鱼儿化作的箭在射出去之后悬停在了顾准眼前那么一会儿，才扎向了顾准的胸膛。
然而箭并没有穿进去，而是弹开了，拐了个弯儿又飞回去李懂的箭篓里。
李懂也约莫着觉得自己过了，眼泪汪汪的，擦了下眼睛，然后看着顾准。
顾准笑了笑，看着李懂，“好，我不骗你。”
然后顾准就脱下了自己的上衣，说：“心尖儿，你师叔的丹青画工真是三界六道第一，别无他人，怪不得阎罗要把他留在阴曹地府画壁而不放西天去。”
说完顾准伸手到自己的背后去，嘶拉一声，便扯开自己身上的人皮，整整一张扔在一边，然后又摸着自己的颈后，扯下一张脸皮。
……人皮褪去，顾准的人味儿也没了。
而那些落地的人皮也不再是人皮，则是一张一张的白纸。
现下李懂眼前还是那个顾顺，黄瞳，尖耳，一身狐气，只不过没有了尾巴，且着，他一身干练白肉在夜色里隐隐可看到雷劈后的瘢痕像是藤蔓一样缭绕后背蔓延至双臂与脖颈，只不过颜色并不可怕，像是刺青那样深色，还有些闪着光。
只不过，顾顺呼出的气，没有活物该有的热气。
顾顺摸了一把自己的耳朵，“还算中看。”
“这……”李懂觉得自己的气喘不过来，转而看着见多识广的徐宏。
佟莉觉得不对，她看着徐宏，“师父？！”
“查察司判……”徐宏说，“看来十殿阎罗是相中你们狐狸家的死灵了，只不过……你既是判官，怎么敢抛了酆都十殿跑到人间了？”
顾顺他拾起地上的白纸，又穿了上身，变成了披着人皮的顾准。
李懂也懂，既是司判，怎能离开地府，“所以，你是偷着跑出来的？那天雷，是因着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拿起了你的尾巴，便知你何处，是来送你命的？”
顾准不语。
“你说话呀？！”
陆琛怕李懂再打上去，便拉住了李懂，“李懂，你别生气，你听他说。”
顾准眨眨眼睛，想着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就环视一圈，“因着，我要是不来，你们，全会死。生死簿上就是这么写的。”
李懂气的眼前发黑，“你知不知道你这就泄露了天机？！”
“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顾准说到这笑了起来，只不过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可是天机哪有你重要啊，我都可以为你强着改命去做人了，天机又算什么？自盘古开天地以来，天帝都像人皇一样轮着换坐，凭什么就不行我顾顺反他天命呢？我生来吃素，哪成做过错事，死后给天在地下卖命，到头来捉我外甥女儿去熬孟婆汤，还要拿我娘子去破当今天下人皇定局？凭什么？就凭你我人妖殊途？”
李懂不说话，他挣脱了陆琛，捧住了顾准的脸，“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可是灰飞烟灭之罪？”
“我死过了，我知道死是什么滋味，不疼的。”顾准笑了笑，“真的。”
李懂还想说什么，他颤抖着，但是在吐字之前，一只鸽子就飞进了破庙，径直飞到了杨锐眼前。
——“是高将军。”杨锐说，说着打开鸽子腿上的书信。
然，还没等杨锐看完，顾准就说，“来了。”
李懂现下心惊胆战，“什么来了？”
顾准轻轻说：“生死局。”

——————————第十九回·完

是HE！！！真的，我没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