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i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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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部前文：毛茸茸的傻黄甜 

实体印调：毛茸茸的小投票

都已经这样了，李懂还怎么能听顾顺的话，待到日上三竿才出门寻他呢？等到电闪雷鸣停下以后，雨一小，李懂就不顾身后小鱼儿和阿桃的，直接冲出门去。

天都没有蒙蒙亮，天还是深青色的，这种仿佛淡淡水墨泼过的光笼罩了整个被淹没过的大地。确实是被淹没过，太泥泞了，李懂在冰冷的泥水里深一脚浅一脚，若不是因着李懂现下能听清楚飞禽走兽叽叽喳喳和窃窃私语，怕不是只是状如疯子的无头苍蝇。

不过李懂从来没有如此刻这般厌烦自己的肉体凡胎，他觉着自己走的太慢。

恨不得生出翅膀，即刻飞到苍穹之上，鸟瞰大地，一眼就能寻到顾顺，一瞬就能赶到顾顺身边。

然而并不能。

李懂只能拖着越来越沉的脚步听着那些鸟儿叽叽喳喳地往前赶。

从天青到熹微，从破晓到大亮，翻过了山岭，又走过了李懂原本被最后一点雨打湿的衣衫已经干了又汗湿，李懂才看着远处有着升起的黑烟……还能闻到焦糊味。

李懂想着要赶紧走过去，却两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就好像还没站稳的幼兽那样爬着前行。

此时此刻的李懂想起了自己许久不念的经文，他在心里默念自己还俗之前十五年里修习的经文，向着佛祖，向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祈求着诸佛原谅他这半途而废的僧侣，不要责罚顾顺了，把一切苦难都给李懂好了。

想着，李懂挣扎着跪了起来。

三步一叩首。

这样似乎只有半里路，这样也似乎有着千万里。

李懂终于在被雷劈过数次的焦黑里，看到了躺倒的顾顺。

 

顾顺终究是没有跑过天。

 

李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顾顺。

狐狸都爱美，虽然有些小狐媚子没有高深的道行，身上还有这狐狸的那股子骚味，但是都是爱美的。尤其是顾顺这般道行深又生的好的，格外爱美。顾顺从来都是干净利索的，那身衣服也是，红色的底翠色的里面上还绣着绿色的纹样……这种搭配还能赏心悦目，自然是大手笔，所以那身衣服从来都是一尘不染。

而此刻，顾顺躺在雨后泥泞的地上，衣服上都是枯焦的大地淋雨后所诞生的污泥。

且着顾顺是侧着蜷缩的，半边身子都浸在泥泞里。

“顾顺……”

“别！”顾顺很抗拒，“别来碰我。”

然而因着刚刚渡劫，顾顺当真是身大也失了力气，完全躲不开，李懂直接就能把顾顺抱在了怀里。

于是李懂看清了顾顺现在的样子。

——顾顺之所以侧身蜷缩着，是因为他压在下边的那半边身子是结结实实的被雷劈了一顿，密密麻麻都是雷劈的纹路。

李懂见过这种瘢痕……那是他的一个师兄，师兄年轻时食言背誓，被一道天雷劈过后幸存，最终出家赎罪，到了一把年纪圆寂的时候，李懂为他大殓，师兄背上就全是雷劈的瘢痕。

说不出话，李懂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

顾顺挣扎着捂住自己的那半边脸，然而手背上也全是雷劈的瘢痕，“不要看，且给我点时间，我会想办法消下去的。”

李懂长呼气，才说，“傻瓜，我不是在想你会不会破相啊，我是怕你疼。”

顾顺干笑，他说，“其实，被雷劈以后，就像喝了太多的麻沸散似的，舌头根都发麻，也没有疼不疼，就是怪难受的——心尖儿要是心疼我，就亲亲我，心尖儿就是医治我的药。”

李懂本来都要哭了，结果这么一听，破功了，“贫嘴。”

不过嘴上骂着，李懂还是亲了顾顺。

这下顾顺应该是安了心，倏地就化作了原形，卧在李懂的怀里。

 

那一夜月亮又升了起来，晴朗而无云。

哪里有着昨夜风雨雷电的痕迹。

 

李懂又开始忙了，不过没有瘦下来，而是结实了，因着顾顺刚被天雷猛劈一顿，需要被人照顾。

所以李懂学堂和家里两手抓，忙了起来，自然结实了。

顾顺倒是心里不是滋味，缓过来以后，身上的雷劈纹渐渐褪了，脑子也格外清醒了，总就感慨着自己这顶梁柱没用。

李懂倒是不太在意，说：“以前，你是没人照顾，现下有人照顾还不好了？”

顾顺也是聪明，拼了品李懂这话就也看开了，每天安心在家躺着，躺烦了就帮李懂看学堂里那些小狐媚子写的字，算的数，也还算清闲，每天最痛苦的事就是喝下阿桃给他煎的药。

那些药都是陆琛南下从军前送给顾顺的。

李懂看着就奇怪，闻着也觉得怕是有毒，但是看着顾顺没事也不好声张。

直到有一天李懂实在乏了就早些散学，回来就看到阿桃和小鱼儿坐在门口哭，阿桃还好，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东西抽鼻子，小鱼儿就不行了，难得的化作了少女的形态，却仰着脸哭，哭的可丑。

眼见着李懂回来了，却收不住。

李懂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因着他能听到顾顺的心跳，也就没多害怕，他问，“怎么了？谁欺负你们了，欺负了我就打断了他的腿。”

小鱼儿遭不住，直接化了原形就跑了。

阿桃跑不了，她擦擦眼睛，松开了紧抱着的布包。

原来，包的是一条尾巴。赤红色的一条狐狸尾巴。想来这是赤红色的顾顺身上那第三条尾巴。

李懂没有太大的心空，他叹气，坐在阿桃身边，“他现在不想见人么？”

阿桃摇摇头，“没有，他，挺好的，就是刚才出了点血……”

“那他说这尾巴怎么处理么？”

阿桃沉默了一下，“他说掉了就掉了，赶紧埋掉就是了。”——结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阿桃嘴一歪，就也开始哭了，哭的特别丑。

李懂又不会和女孩子家相处，只能默默坐在一边，搂着阿桃，任由阿桃去哭。

哭了得有两三刻，阿桃才没劲儿，转而抽抽搭搭。

“嬢嬢，顾顺是不是要成人了？”阿桃抽抽搭搭地问，看起来哭的直打嗝。

李懂叹气，“我也没法说，我也倒真希望那样。”

阿桃转头看着李懂，“那，大顺顺就和你一样，只有一辈子那么多的时间喽？我又要没爹没娘了？”

说完阿桃又咧嘴哭了。

李懂这下懂了，小姑娘这是失去太多了，真心害怕了。

搂过小姑娘，李懂也没法许诺什么，只是轻轻哼着知道的摇篮曲，哄着阿桃。

也是有用，阿桃没白活三百多岁，很快复而平静，假装自己没有失态，跟李懂撒了娇，就抱着顾顺的尾巴跌跌撞撞往夏娘娘的狐狸洞去了。

 

当时正好夕阳西下，李懂都能听见顾顺哼哼的小调。

 

李懂想，他这辈子应该很快就能定下来了，一房两人三餐养育一双小姑娘，终是找到了自己家，这一生能顺遂下来。

 

然而这只是李懂那时候的以为。

 

很快，冬天到了。

虽然候鸟离开了北国，但是定居的鸟儿也还是会乱飞，互相传递着消息。

偶然的李懂听着那些鸟儿说，南下的狼妖因着又别的妖怪加入了起义军反对和狼勾结的朝廷，干脆直接开始追击各妖族的族长。

忽然地，李懂就想到了狐族和狼族有仇，就去问顾顺。

顾顺也说不出这仇是因何而起，好像狐狸和狼虽然都生的一口犬齿，却生来就不对付，互相看不顺呀久了，就积攒了一打又一打的血债，故而每一代的幼崽就一生下来没多久就知道对方的一辈子的仇敌。

且着，夏娘娘以降的狐狸精是真的和狼族有仇。

九百多年前夏娘娘嫁给大琅开国文帝时，也是乱世，狼族那时候风头正劲，想着皇帝轮流做，狼又怎么不行？故而揭竿而起。只不过狼族爱恨不同于人，惹得一身怨怼，刚好大琅文帝娶了夏娘娘，夏娘娘是狐狸精，人可能会对她另眼相看，而妖精不会，文帝得了人心又得了妖精所珠，自是得了天下。

可是狼族除了自己人茬架外，可从来不信胜者王侯败者寇。

狼族退回肃慎以北，养精蓄锐几百年，恰逢孟冬娘被凡人背叛死去，狼族进而南下想要刨了孟冬娘的回魂假坟以辱狐族，喝令狐族称臣，却不成想孟冬娘死前就把狐族先贤王上的位子传给了顾顺，反而被当时初生不怕的顾顺追着打回了肃慎以北。顾顺这边只折了阿桃他爹，而狼族又是好几百年才敢南下。

“所以，我倒是不怕他们来，反正他们不知道我现下虚弱。”顾顺说，“我就是怕，他们知道我迎了凡人嬢嬢回来，毕竟之前遇到你的那些麻杆腿子我没灭口。”

李懂自知这是自己一时心软累下来的错，只好应着绝不出狐村半步——虽然生在湖州的他本就怕冷都不敢怎么出门，都把学堂搬进顾顺家里了，每天围着顾顺之前搓的毛毡动都不动。

 

然而李懂只能管住自己，却没有也忘了管住其他小狐狸。

比如说，本来就爱窜的小鱼儿。

 

狐狸能跳，还专门跳雪壳子，因着那是捕猎的本能，所以顾顺生日的冬月以来，大雪覆盖了丹州，小狐狸们总是窜出去找着山坳里厚实的雪壳子玩耍。除开阿桃这不成狐狸的，都跑出去了。

小鱼儿最甚。

有时候甚至跑了太远就在陆琛原本的牧民部落住下。

结果那是小鱼儿和几只狐狸出去的一夜，李懂不用躺下，就能听见狼族奔跑在大地上传来的脚步声。这是最可怕的，完全不能离开狐村，却又有着模棱两可的恐惧。李懂顾顺和瑟瑟发抖的阿桃一夜未睡。

一日，两日，那些狐狸都没有回来。

第三日，顾顺过生，小鱼儿才回来。

然而，小鱼儿是爬回来的，因着她被打断了后肢的两腿，还被剁了三条尾巴尖儿，完全没有力气，只能爬着回来，在雪地上拖着长长的道道。

阿桃只看了小鱼儿一眼，就昏了过去。

且小鱼儿爬回来也耗尽了精神，见着顾顺李懂，头一歪也晕了。

然后还没等李懂和顾顺把小鱼儿抱起来，狐村外的山林里就回响起了狼嚎，一层又一层的狼嚎，想来这些狼就是不疾不徐跟在小鱼儿身后，嚣张又顽劣地来了。

“倏！”——飞来一支哨箭，叮的就钉在了狐村的哨岗上。

定睛一看，箭上穿的就是小鱼儿的尾巴尖儿。

赤裸裸的挑衅。

顾顺一下子就咧嘴露出了满嘴的獠牙，虽然只剩下天生的二尾，却也是杀气腾腾，咻地就握住了他自己那把不需要箭的弓。

李懂知道他拦不住顾顺，他只是拉住顾顺的袖子。

顾顺叹气，他回过头，抚摸李懂的双唇，熔金似的眼睛闪烁着一波一波的光，他说，“我答应你，绝对不让他们赢，我不会让我的嬢嬢跟一群又丑又蛮的麻杆腿子俯首称臣。”

 

言罢，顾顺头也不回的走了，走时还不忘下令，不许别人帮他，谁若是出城门一步，他顾顺就当场暴毙而亡。

 

听这话，李懂倒是觉得，顾顺是真的回不来了。

尤其是李懂抱起小鱼儿一回身，发现自己不仅耳朵灵敏，嗅觉和眼神也好像妖精一般清明，能闻见妖气，也能看见皮相之下的原形。

然后就在李懂呆愣的时候，狐村里的狐狸精，就全都给李懂跪下磕头了。

李懂这下知道，自己恐怕是不止狐狸嬢嬢了，就刚才顾顺那妖媚的几眼，怕不是把狐族先贤王位都传给了自己。

没有什么侥幸了，顾顺啊，就是回不来了。李懂想。

 

确实也是如此。

待到李懂听不见又狼妖的脉搏也听不到顾顺嗖嗖的射箭声以后，他自己一个人出了狐村，他闻着渗入土地的血腥踏过遍地的狼尸，最终在夏娘娘的神道上，找到了顾顺。

顾顺只剩一口气了，靠着石碑吐得都不是血，而是血沫，弓都拿不起来了，直接落在了脚边。只不过眼见着李懂过来，强打着精神笑了。

“想来我对不住心尖儿，把心尖儿一把拽到俗世来，现下自己却要先走一步。”

李懂半晌没说话，他只是坐在顾顺跟前，不断亲吻着顾顺，亲的自己一身是血也不在意。

然后顾顺说，“我已经不疼了，心尖儿，别了，别沾你一身血。”

听到这话，李懂哭了，“你好狠的心。”

顾顺听到这话也悲从中来，他伸手抚摸李懂的脖颈，“若是你恨我，那就把王位传给小鱼儿，小鱼儿要是回天无力，那就传给阿桃，你自己回云水去——李懂，忘了顾顺，顾顺不值得。”

李懂不怒反笑，“那要是我不恨你呢？”

顾顺笑了，笑的咳嗽出来，“那就，也离开……你，在二十一岁，我只是你的过路人。”

 

说完，顾顺的手就垂了下去，那双金色的眼睛，怕是永远的失去光辉。

 

李懂怕是大悲无泪，现下是觉得只有天大的讽刺，他想的是，顾顺讲李懂是他狐生好姻缘，旺他运气。

——若是好姻缘，这就是结局了？

——————————第十三回完

不要打我！！！

顾顺后面，会回来的，所以，只要评论和红心蓝手积极些，我可能明天就让顾顺吐便当了（虽然明天其实是红海里的蛟一全员登场可能性最大）。

重点重点，我的灰灰，就是 @灰-度-值 太太，她开了个好棒的脑洞额，详情戳：蔚蓝火焰 ，你们酷爱去磨一磨她，写出来我好想要来做狐狸情实体的GUEST文哦，我恃宠而骄，我叉会儿腰。

我不管，我要大家都宠我【bushi